☆46.第4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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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6 章
神父在懺悔室的另一端坐定，隔著一扇薄薄的木窗，他和藹地問: “遇到什麽難題了嗎”
“我不知道，我……”司顏魂不守舍。
確實是難題吧。
那真的是個很難，很難的難題。
“我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不存在的男人。”
懺悔室裏空間狹小，光線昏暗，給人一種被嚴嚴實實保護起來的安全感，司顏坐在暗處，手指摩挲著手邊凹凸不平的木頭，說了出來。
有些事情，放在心裏的時候，還不覺得有什麽。一旦說出了口，就等於蓋了章，司顏話音剛落，一捂胸口: “我有罪!”
她情緒這麽激動，木窗另一邊的聲音倒是平和而安寧: “我的姑娘，喜歡怎麽能算是罪過呢”
“因為我動機不純。”司顏心灰意冷地扶著腦門， “我本來是打算對他做一些很過分的事情的。”
一開始她同情任燃，想要讓他擺脫過去的陰影，作為一個正常人而活著。
而那樣一來，他身體裏任白的人格，就會消失。司顏到現在才發現，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。
事到如今，司顏已經理不清，究竟她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。
任白真的只是被分裂出來的人格嗎他明明活生生地存在著，擁有自己的獨立意志，這個世界上，沒有誰想無故被消失，她這樣做對他公平嗎
可是，任燃又何其無辜，要活在已故的人的陰影下，常年沒有自己的意志，像活在夢裏。
上帝是在開什麽玩笑，偏偏又在這樣的情況下，既招惹了任燃，還對任白萌生出了不應該有的情愫
司顏迷茫地捶了捶額角: “我為什麽要趟這個渾水呢他們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呢”
從小就愛多管閑事，撿到寫著“SOS”的紙飛機會報警，路邊看到老太太到底會送醫院，任燃跟她只有幾面之緣，她為了幫他，蠢到把自己搭進去。
她這樣語無倫次，沒有人能聽得明白她在說什麽。
神父用溫和的語調安慰著她: “看起來，你好像正處於困惑中，願主保佑，他會陪伴你渡過難關。”
司顏直搖頭，心態很崩: “我看未必，主不會保佑我，這就是他在懲罰我。”
她絕望地細數起來: “我經常逃禮拜，從不禱告，不會背誦聖經，我辦假婚禮，還結假婚，我……我不是主的孩子，我死了以後是不會上天堂的。”
“但他有一顆包容的心。”神父笑了笑， “或者，你先不要想這些。試著按時睡覺，吃些蔬菜，找點有意義的事情去做。其他的，順其自然吧。”
司顏走出了教堂。
並沒有感覺好一點。
神父不會有實質性的建議，他只是一個說著“神愛世人”的傾聽者，這對她而言沒有什麽用處，她信仰不在此，依然失魂落魄。
司顏麻木地在街上走著，上了公交，又轉了地鐵。
等她回過神來，人已經站在陶醫生的門診前了。
那次任白帶她來過，寫字樓的位置，樓層房號，她居然還都記得，準確無誤地找過來，等按了門鈴後，真的看見了那位美女醫生前來為她開了門。
“任太太，請進。”這些天不見，陶醫生依然形象知性，氣質美好。不過，司顏還是更喜歡她慌了神的樣子，又滑稽又可愛。
陶醫生領她走進了裏間，依然是那個房間，那張躺椅: “請坐。”
“你都不問問我來幹什麽嗎”司顏對她淡定的態度怪是失落的，有一種不受重視的感覺。
陶醫生優雅地一笑: “來這裏的都是我的客人，你有什麽話，都可以對我說。我先去倒點水，然後我們再開始聊天吧。”
“哦好。”司顏落寞地比了一個“OK”的手勢。
“哎等等，陶醫生。”她叫住了對方， “喝什麽水呀，你不是有酒嗎”
陶醫生意外地回了一下頭，但沒說什麽，繼續往外走去。
陶醫生不是很把客人的話當回事，回來時手裏端著的托盤上，除了兩只空杯子，就只有一瓶礦泉水。
就小氣到多一瓶的水都不願開，以至於要兩個人用杯子分著喝。司顏心裏暗暗鄙夷。
就見陶醫生俯身放下了托盤: “這是我自己平時壓力大的時候喝來緩解的，醫生冰箱裏有酒傳出去不太好聽，所以我都給換了瓶子。”
“這是酒啊”司顏楞了楞，本來躺著的，一下子翻身坐起。
這才釋然，難怪那天她會把酒和水弄混。
司顏註視著倒進杯子裏無色透明的液體，只有一點點，淺淺地沒過杯底。
“這是白酒”她驚詫，厲害了陶醫生。
“是伏特加。”陶醫生說了一個更誇張的答案， “任太太，你……自己控制量。”
“沒事，沒事，再來點兒。”司顏心大地拿起那酒瓶子， “我喝多了不會鬧事，你把我丟這兒睡一覺，醒來自己走。”
說是再來點兒，她手一抖，那酒嘩嘩傾瀉下來，少說倒了小半杯。
陶醫生再淡定知性，也還是瞪了一下眼睛。
“呃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司顏訕訕地抓抓頭， “對不起，陶醫生你回頭告訴我這酒什麽牌子的，我賠你幾瓶。”
她說著就拿起酒杯，跟陶醫生輕輕一碰。
伏特加的味道很清淡，咽進喉嚨裏才感到火一樣的刺激，一口下去，司顏就感到自己到頭了。
“唔……”她放下杯子，捏了捏眉心。
還有小半杯，怎麽辦陶醫生應該不會勒令她全部喝完吧。
陶醫生這時也放下了酒，看著她: “任太太，今天是為什麽來的”
“我喜歡上了一個不存在的男人。”司顏躺下去，仰面看著天花板，依然是這一句。
“不存在的人”醫生的著重點就是與神父不一樣，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。
“你是說任先生嗎”陶醫生真的厲害，接連戳中。
“陶醫生，”司顏躺在那裏，因為酒精的緣故，臉上始終掛著微醺的笑意， “我可以理解你這是承認了嗎”
對方一頭霧水: “承認什麽”
“你說任白是不存在的人。”無意間居然套了陶醫生的話，司顏亂糟糟的心情總算有了一份安慰。
她獨自憋著這個驚天大秘密，卻沒地兒說，誰也不能提起，她偶爾還是想找人嘮一嘮這個事的。
陶醫生卻板下了臉: “任太太。”
“我是本著說話要慎重。你和任先生已經結婚，那麽，你喜歡的人如果不是他，那可就麻煩了，不是嗎”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。
“切，沒勁。”司顏撇嘴，自己明明都把話攤開說了，明顯是知道內情，她還是不承認。
就為著所謂的為客人保密
保什麽密啊，她現在都是任白的老婆了哎。
“另外，我要糾正你，任太太。”正東想西想，陶醫生頗為認真地告訴她， “怎麽的人才能算是不存在呢既然你喜歡，那他肯定就是存在的。”
沒想到陶醫生這個接受高等科學教育的博士醫生，信的還是唯心主義哈。
司顏搖搖頭: “陶醫生，不是這麽回事。我喜歡的這個人，將來有一天，可能會消失的。”
“你我都會在將來一天消失的，這種現象叫做死亡。”陶醫生笑瞇瞇地道， “人都會死，但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存在。”
“唉——”司顏感到溝通好困難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
也許，她說的對吧。
司顏端起杯子，一飲而盡。
“任太太……”陶醫生攔不及，楞生生地看著她咽下去， “喔，有點快，喝太快了。”
司顏張開嘴哈了哈氣，還用手扇了扇風，這後味真是辣。
“謝謝你陶醫生，今天就到這兒吧，我先走了。”她站起來，告辭。
陶醫生看著她的動作，有點兒緊張，伸出雙手懸在空中，準備著隨時攙一把: “你還是別亂跑，我先前已經給任先生去了電話，告訴他你在這兒，他就快到了。”
“你給他打電話”司顏琢磨著陶醫生這話，感到一絲絲不高興， “你告訴他幹什麽啊說好的為客人保密的呢，陶醫生，你區別對待啊”
司顏這是酒勁上來了，說話飄得很，也放肆得很，在人家的地方，就大聲嚷嚷了起來。
確實是上了頭，她說完，腳下忽然軟了軟，一屁股坐了回去，躺下了。
這一覺睡得不要太沈，簡直可以稱之為昏迷。
再醒來的時候，周圍的一切都是黑的，只覺得頭好暈。司顏舔舔幹裂的嘴唇，把懷裏的東西抱得緊了些，還蹭了蹭。
無論在什麽情況下，只要懷裏抱著她的娃娃，睡覺都會變得無比安心。司顏依戀地把臉貼了上去，蹭著蹭著，忽然感到了不對勁。
明顯不是矽膠的質地，是種結實卻帶著柔軟的觸感，唔……還有一點茸茸的毛發。她反應過來，頓時一頭冷汗，清醒了大半，觸了電似的把懷裏的東西一把扔開。
這可不是什麽娃娃!
深更半夜，任白被突然驚醒，一臉茫然坐了起來，手臂下意識動了動，不知道怎麽的有點酸，還有點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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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父在懺悔室的另一端坐定，隔著一扇薄薄的木窗，他和藹地問: “遇到什麽難題了嗎”
“我不知道，我……”司顏魂不守舍。
確實是難題吧。
那真的是個很難，很難的難題。
“我可能喜歡上了一個不存在的男人。”
懺悔室裏空間狹小，光線昏暗，給人一種被嚴嚴實實保護起來的安全感，司顏坐在暗處，手指摩挲著手邊凹凸不平的木頭，說了出來。
有些事情，放在心裏的時候，還不覺得有什麽。一旦說出了口，就等於蓋了章，司顏話音剛落，一捂胸口: “我有罪!”
她情緒這麽激動，木窗另一邊的聲音倒是平和而安寧: “我的姑娘，喜歡怎麽能算是罪過呢”
“因為我動機不純。”司顏心灰意冷地扶著腦門， “我本來是打算對他做一些很過分的事情的。”
一開始她同情任燃，想要讓他擺脫過去的陰影，作為一個正常人而活著。
而那樣一來，他身體裏任白的人格，就會消失。司顏到現在才發現，自己好像從來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。
事到如今，司顏已經理不清，究竟她這樣的做法是對是錯。
任白真的只是被分裂出來的人格嗎他明明活生生地存在著，擁有自己的獨立意志，這個世界上，沒有誰想無故被消失，她這樣做對他公平嗎
可是，任燃又何其無辜，要活在已故的人的陰影下，常年沒有自己的意志，像活在夢裏。
上帝是在開什麽玩笑，偏偏又在這樣的情況下，既招惹了任燃，還對任白萌生出了不應該有的情愫
司顏迷茫地捶了捶額角: “我為什麽要趟這個渾水呢他們的事跟我有什麽關系呢”
從小就愛多管閑事，撿到寫著“SOS”的紙飛機會報警，路邊看到老太太到底會送醫院，任燃跟她只有幾面之緣，她為了幫他，蠢到把自己搭進去。
她這樣語無倫次，沒有人能聽得明白她在說什麽。
神父用溫和的語調安慰著她: “看起來，你好像正處於困惑中，願主保佑，他會陪伴你渡過難關。”
司顏直搖頭，心態很崩: “我看未必，主不會保佑我，這就是他在懲罰我。”
她絕望地細數起來: “我經常逃禮拜，從不禱告，不會背誦聖經，我辦假婚禮，還結假婚，我……我不是主的孩子，我死了以後是不會上天堂的。”
“但他有一顆包容的心。”神父笑了笑， “或者，你先不要想這些。試著按時睡覺，吃些蔬菜，找點有意義的事情去做。其他的，順其自然吧。”
司顏走出了教堂。
並沒有感覺好一點。
神父不會有實質性的建議，他只是一個說著“神愛世人”的傾聽者，這對她而言沒有什麽用處，她信仰不在此，依然失魂落魄。
司顏麻木地在街上走著，上了公交，又轉了地鐵。
等她回過神來，人已經站在陶醫生的門診前了。
那次任白帶她來過，寫字樓的位置，樓層房號，她居然還都記得，準確無誤地找過來，等按了門鈴後，真的看見了那位美女醫生前來為她開了門。
“任太太，請進。”這些天不見，陶醫生依然形象知性，氣質美好。不過，司顏還是更喜歡她慌了神的樣子，又滑稽又可愛。
陶醫生領她走進了裏間，依然是那個房間，那張躺椅: “請坐。”
“你都不問問我來幹什麽嗎”司顏對她淡定的態度怪是失落的，有一種不受重視的感覺。
陶醫生優雅地一笑: “來這裏的都是我的客人，你有什麽話，都可以對我說。我先去倒點水，然後我們再開始聊天吧。”
“哦好。”司顏落寞地比了一個“OK”的手勢。
“哎等等，陶醫生。”她叫住了對方， “喝什麽水呀，你不是有酒嗎”
陶醫生意外地回了一下頭，但沒說什麽，繼續往外走去。
陶醫生不是很把客人的話當回事，回來時手裏端著的托盤上，除了兩只空杯子，就只有一瓶礦泉水。
就小氣到多一瓶的水都不願開，以至於要兩個人用杯子分著喝。司顏心裏暗暗鄙夷。
就見陶醫生俯身放下了托盤: “這是我自己平時壓力大的時候喝來緩解的，醫生冰箱裏有酒傳出去不太好聽，所以我都給換了瓶子。”
“這是酒啊”司顏楞了楞，本來躺著的，一下子翻身坐起。
這才釋然，難怪那天她會把酒和水弄混。
司顏註視著倒進杯子裏無色透明的液體，只有一點點，淺淺地沒過杯底。
“這是白酒”她驚詫，厲害了陶醫生。
“是伏特加。”陶醫生說了一個更誇張的答案， “任太太，你……自己控制量。”
“沒事，沒事，再來點兒。”司顏心大地拿起那酒瓶子， “我喝多了不會鬧事，你把我丟這兒睡一覺，醒來自己走。”
說是再來點兒，她手一抖，那酒嘩嘩傾瀉下來，少說倒了小半杯。
陶醫生再淡定知性，也還是瞪了一下眼睛。
“呃……我不是故意的。”司顏訕訕地抓抓頭， “對不起，陶醫生你回頭告訴我這酒什麽牌子的，我賠你幾瓶。”
她說著就拿起酒杯，跟陶醫生輕輕一碰。
伏特加的味道很清淡，咽進喉嚨裏才感到火一樣的刺激，一口下去，司顏就感到自己到頭了。
“唔……”她放下杯子，捏了捏眉心。
還有小半杯，怎麽辦陶醫生應該不會勒令她全部喝完吧。
陶醫生這時也放下了酒，看著她: “任太太，今天是為什麽來的”
“我喜歡上了一個不存在的男人。”司顏躺下去，仰面看著天花板，依然是這一句。
“不存在的人”醫生的著重點就是與神父不一樣，一問就問到了點子上。
“你是說任先生嗎”陶醫生真的厲害，接連戳中。
“陶醫生，”司顏躺在那裏，因為酒精的緣故，臉上始終掛著微醺的笑意， “我可以理解你這是承認了嗎”
對方一頭霧水: “承認什麽”
“你說任白是不存在的人。”無意間居然套了陶醫生的話，司顏亂糟糟的心情總算有了一份安慰。
她獨自憋著這個驚天大秘密，卻沒地兒說，誰也不能提起，她偶爾還是想找人嘮一嘮這個事的。
陶醫生卻板下了臉: “任太太。”
“我是本著說話要慎重。你和任先生已經結婚，那麽，你喜歡的人如果不是他，那可就麻煩了，不是嗎”她一本正經地解釋道。
“切，沒勁。”司顏撇嘴，自己明明都把話攤開說了，明顯是知道內情，她還是不承認。
就為著所謂的為客人保密
保什麽密啊，她現在都是任白的老婆了哎。
“另外，我要糾正你，任太太。”正東想西想，陶醫生頗為認真地告訴她， “怎麽的人才能算是不存在呢既然你喜歡，那他肯定就是存在的。”
沒想到陶醫生這個接受高等科學教育的博士醫生，信的還是唯心主義哈。
司顏搖搖頭: “陶醫生，不是這麽回事。我喜歡的這個人，將來有一天，可能會消失的。”
“你我都會在將來一天消失的，這種現象叫做死亡。”陶醫生笑瞇瞇地道， “人都會死，但不能因此否定他的存在。”
“唉——”司顏感到溝通好困難，長長地吐出一口氣。
也許，她說的對吧。
司顏端起杯子，一飲而盡。
“任太太……”陶醫生攔不及，楞生生地看著她咽下去， “喔，有點快，喝太快了。”
司顏張開嘴哈了哈氣，還用手扇了扇風，這後味真是辣。
“謝謝你陶醫生，今天就到這兒吧，我先走了。”她站起來，告辭。
陶醫生看著她的動作，有點兒緊張，伸出雙手懸在空中，準備著隨時攙一把: “你還是別亂跑，我先前已經給任先生去了電話，告訴他你在這兒，他就快到了。”
“你給他打電話”司顏琢磨著陶醫生這話，感到一絲絲不高興， “你告訴他幹什麽啊說好的為客人保密的呢，陶醫生，你區別對待啊”
司顏這是酒勁上來了，說話飄得很，也放肆得很，在人家的地方，就大聲嚷嚷了起來。
確實是上了頭，她說完，腳下忽然軟了軟，一屁股坐了回去，躺下了。
這一覺睡得不要太沈，簡直可以稱之為昏迷。
再醒來的時候，周圍的一切都是黑的，只覺得頭好暈。司顏舔舔幹裂的嘴唇，把懷裏的東西抱得緊了些，還蹭了蹭。
無論在什麽情況下，只要懷裏抱著她的娃娃，睡覺都會變得無比安心。司顏依戀地把臉貼了上去，蹭著蹭著，忽然感到了不對勁。
明顯不是矽膠的質地，是種結實卻帶著柔軟的觸感，唔……還有一點茸茸的毛發。她反應過來，頓時一頭冷汗，清醒了大半，觸了電似的把懷裏的東西一把扔開。
這可不是什麽娃娃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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